将政府的目的收窄在经济增长上,一定就会造成严重的扭曲。在改革刚刚开始时,中国非常贫穷,要不要改革、要不要推动市场经济,在政治上有障碍。面对贫穷和面对着基本的政治障碍,将GDP增长当作一个目标,这是过渡性的做法,在当时这个事情是可以实现,而且也的确有一段时间的成功。但当中国的经济已经达到了中等收入水平之后,那么超出经济增长之外的社会经济问题就变得重要了,而这一系列的问题绝大多数产生于地区竞争,比如中小企业的发展受到阻碍、中国公民收入占GDP比例持续下降、内需不足、不平等越来越严重、环境问题、政府侵犯民企和侵犯公民权利,尤其是土地的问题,城市住房的问题、地方财政问题、腐败问题等等,基本上是与地方竞争机制紧密相关。刚才说的这一系列问题,并不是新鲜问题,所有人都知道,早在第十一个五年计划时已经列出,在第十二个五年计划又重新列出,也提出了若干个解决方案,但是为什么没有变好,根源就在于制度上。
有学者认为中国当下的问题是因为经济速度增长太快,这是完全错误的。今天中国经济相当于日本上世纪50年代末、60年代初的水平,日本在五六十年代有非常快的增长速度,60年代有10%的增长速度。今天中国的增长速度并没有太快,如果说是由于政策上硬提上来的速度,那是有问题的。但问题并不出在速度上,而是出在制度上。降低增长速度可能危害改革,导致就业下降,社会矛盾尖锐,同时财政收入下降,金融、财政风险上升等。
将问题归结为增长速度,一定是错了。有意识地降低增长速度,并不会自动地推进改革。相反,过去的改革靠的是地方之间竞争GDP,连市场的发展、连民企的发展都是靠着这个激励机制带来的。相反,这几年看到一个很不好的迹象,就是通过一系列的行政方式来压制经济增长,违反了市场改革的方向。
如果不深化改革,中国是没有办法解决激励机制问题,也没有可能解决中国当下的问题。
在不改变制度的情况下,人们可以设想若干个解决激励机制问题的方法,实际上也是现在在做的。首先就是放弃G D
P增长速度作为单一目标,而是多目标,仍然让地方之间竞争。比如说目标里包括增长、环境、平等、维稳等等。现在的目标好几十个,甚至一两百个,但是问题在于这些多目标之间互相经常是矛盾的,当多目标之间互相有矛盾时,地区之间竞争的到底是什么?上级评价下级的时候,标准是什么?怎么排序?所以就进入了死胡同。实际发生的是什么呢?就是地方政府一定在竞争时挑自己愿意干的事、挑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做。
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,地方之间竞争的GDP增长速度,是一个较好的单目标体系,虽然不能完全准确的衡量经济增长情况,但不易造假。竞争GDP是现有体制下能做的最好事情,放弃了这个,而不改制度一定会使事情变坏。唯一的出路是制度改革,而不是放弃GDP作为指标。